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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第 3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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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第 35 章

◎你的問題是太愛自己◎

譚幼瑾確認於戡沒聽到她說後面的話, 手機就自動關機了。

她並沒終止這個話題,而是問:“你覺得米怡戲演得怎麽樣?”她想知道於戡怎麽評價一個和他有過矛盾的人,以此判定他以後會怎樣評判她。

於戡回答得很簡潔:“聰明、努力。”他選米怡是因為合適,適配比技術更重要。她獲獎的那部戲恰好和她也很適配。米怡跟他提毀約時, 一直對著他哭, 這哭聲好像等著他說, 我的戲配不上你,你走得對, 才肯停止。但他從來都缺乏安慰人的天賦, 不像他父親,可以在電話裏陪著哭泣的女人很有耐心地聊一個多小時的電話。他一場哭戲都沒拍過。

出於職業道德, 他告訴米怡,哭的時候沒必要刻意收下巴, 生活裏沒什麽,上鏡會顯得很刻意, 在戲裏, 準確遠比好看重要。這哭聲馬上停止了。他完全不需要她的愧疚, 也沒要米怡的違約金, 知道她當時付不起, 投資人恨不得米怡離開,用他的侄女當主角, 除了顯得他的堅持像個笑話, 其他人全都得償所願。

譚幼瑾等著於戡往下說,但就只有這四個字的評價, 說完他就看著她。

“怎麽突然提起她?”

譚幼瑾決定暫時不跟於戡提之前毀約的事, 她從他臉上的表情得出一個結論, 他甚至不想聽到和這件事有關的邊角料。如果她一定要告訴他, 為了避免尷尬,絕不要選擇面對面。

於戡進門,譚幼瑾才打開了客廳的燈。沒來得及調光源,投下來的是強烈的白光。她發現於戡黑了不少,自錄完節目到現在將近半年時間,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。

她轉換了話題,問於戡前幾個月在做什麽。

於戡沒直接回答,而是說:“到冬天你就知道了。”

譚幼瑾猜他應該是去拍什麽片子了,也不知道聽沒聽她的建議。她拒絕了他改編她大學短片的提議。她不確定於戡是真相信愛情還是出於市場考慮,總之他的劇本裏愛情拯救了男主角。她甚至懷疑於戡的不誠實,他應該能理解,那些習慣當焦點的人,只有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才能餵養他們對註意力的饑渴,只有一雙眼睛,無論多深情,作用都有限。

她建議於戡去拍青春戀愛片或者熱血運動電影,那個適合他的氣質。於戡好像覺得受到了侮辱,但她其實是讚賞。能把青春拍好也是一種本事,她以前投資的於戡的短片,於戡雖然退了錢給她斬斷了和她的關系,但她其實喜歡裏面溢出來的少年氣質,連天空的顏色都那麽對味。後來他拍網大,和中年人相關的部分總是差點兒意思。

於戡的目光轉到了啤酒瓶旁邊的體檢報告,他問譚幼瑾:“這個你看了嗎?”

“嗯?”譚幼瑾楞了下,擡眼看於戡,他的頭發亂蓬蓬的,像是洗完澡胡亂抓著頭發用吹風機最大檔吹過,但沒來得及梳。他的嘴抿著,眼睛盯著她看,像少年球員盯著他剛打出的球。好像她就是那個球。

她並不想和他談論他的體檢報告。她知道一些人,在和異性進行□□交換前,會交換彼此的體檢單。除了這種場景或往這種場景推進,談到這個很怪異。那天她提到體檢報告,不過是拒絕的一個說辭。

譚幼瑾突然有點兒嫉妒於戡。如果她被一個人以這樣的理由拒絕,她絕不會再找上門來,更不會因為這個人可能有事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跑下樓去按門鈴。她只好感那些對她好感的人,一旦她覺得對方可能對她沒好感,她對此人也馬上喪失了興趣,就像當年她對於戡那樣。

凡是超脫她控制的事,她都本能地遠離。這種行事風格以前幫過她許多次,幫她避免了許多可能落在她頭上的麻煩。現在她有點兒不確定,這種對安全感的極度追求,是完全出於理智,還是來自對未知的恐懼。

她想起很久之前一個男人對她的控訴:你太愛自己了,你既不在乎我在想什麽,也不在乎我做了什麽,你只在乎我對你的話有什麽反應。你眼裏只看得到自己,你除了自己,誰都不愛。他告訴譚幼瑾,像她這種過分自私自我的女的,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,就是孤獨終老。

譚幼瑾覺得這個和她約會的樂隊鍵盤手確實看穿了部分事實。她當時一句話都沒反駁,微笑著感謝對方的坦誠。當她放棄尋求理解的時候,她馬上擁有了好涵養。

窗戶沒關,風來了,窗簾鼓起來,夏天白晝長,現在外面還沒完全的黑。如果不出意外的話,這個夏天將像去年的夏天一樣平穩地度過去。譚幼瑾看著啤酒瓶微笑,一個安穩的、沒有任何懸念的夏天。

譚幼瑾拿起啤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,有點兒可惜,啤酒不那麽涼了,但她還是灌了下去。

於戡的體檢報告,她一行一行看到最後,她把杯裏的酒喝完,像是很久之前看同班同學的卷子,成績比自己好很多,開始禮貌性地佩服:“你這身體狀態,真讓我羨慕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她在走神,忘記了進行表情管理,忘記了在這句話之前應該補充一個禮貌性的笑容。她這句話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,驅逐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暧昧,因為聲音過輕甚至顯得有些虛弱,很像是一個病人在感嘆。

如果譚幼瑾細看於戡的臉,她會發現幾秒之內他的表情變化層次非常豐富,從不解懷疑再到現在的緊張,最後落成嘴邊的一句話:“你怎麽了?”

“我……”譚幼瑾從這聲音甚至聽出了慌亂,等她意識到於戡為什麽慌張,她幾乎要笑了,但她很好地控制了嘴角的弧度。她剛才的語氣好像和她話的內容不太搭,以至於他誤會了,以為她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癥,才會如此羨慕一個健康人的身體,才會拒絕他。現在黃金檔早已不再演這種戲碼,這戲碼流行的時候,於戡大概在看少年熱血漫。

“我……”後面的話沒說出口,譚幼瑾就用手遮住了臉,消化臉上蕩出去的笑意。她很少有這種控制不住表情的時刻,很想笑,但又覺得笑出聲來不太好,只好用手把臉捂住。她想解釋,又怕解釋的時候笑聲順著這些話跑出去,所以她一個字都沒說。

看在於戡眼裏完全是另一回事,她突然捂住臉,像遮蓋眼淚。

於戡突然抱住了她,譚幼瑾還沒來得及推開,就聽見他說:“我在呢。”

譚幼瑾的頭被迫靠在於戡肩上,這戲劇性的一幕突然發生,她甚至忘記了推開他。她鼻子裏鉆進了一股薄荷味,是他的,應該是沐浴露的味道還沒散盡。這個腦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麽,他自己寫劇本絕對不會寫這種故事,卻往她頭上套這種苦情戲碼。她咬住牙齒憋笑,憋得臉都要紅了。

就在譚幼瑾準備狠狠嘲笑於戡的時候,他用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,對她說別怕。他的大手很幹燥,撫摸她還未全幹的頭發。她突然忘了要說的話,呆楞在那兒。

她想起小時候的一個玩具熊,和七歲的她一樣大小。白天學校裏沒什麽人聽她說話,回到家她媽媽讓她吃飯時不要說話,吃完飯就讓她做作業監督她練琴,她只好把自己攢的話說給這只熊聽,她買很大的白色蝴蝶結打扮這只熊,有時候覺得自己很辛苦,流兩滴傷心淚,舍不得讓眼淚自然幹掉,還要抱著熊往熊身上蹭一蹭。後來這只熊變老變舊了,被她的母親給扔了。她哭了很長時間,她母親又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給她,她還是哭。因為這一只不是那一只。

她後來再沒有過玩具熊,覺得有新的是對以前的一個的背叛。她媽媽說她是個小傻子,玩具熊知道什麽呢。更小一些的時候,有親戚逗她,問她想不想要一個妹妹,她說想,那親戚接著說你不怕以後媽媽只愛妹妹。她說,她是完全不能被替代的,說得理直氣壯,但心裏好像並沒有太大底氣。

譚幼瑾聽見他的心跳,一下一下。她突然覺得於戡很傻,不只是因為他竟誤會了她有什麽絕癥,像是青春期還沒過去,說“一直”“永遠”的時候說得堅定且有信念感,不僅自己相信,還要說服她相信。她並不怎麽相信這些詞,但聽到他說的時候,竟然有點兒動搖。

她單方面破壞了這氣氛,笑著說:“你誤會了,我……挺健康的,只是沒那麽健康。”

於戡松開了她,扶著她的肩膀,看向她的眼睛,好像要確認她說的是不是真的。怕於戡不相信,她又做了進一步解釋,她不過在體檢裏檢出了結節,這類結節許多人都有,並不算什麽。她很羨慕他一個結節都沒有。

於戡就這麽盯著她,盯著盯著他抿著的嘴突然張開,露出白牙齒。他開始笑,不僅眼睛裏帶著笑,甚至還溢到了鼻窪裏。在牙齒的映襯下,譚幼瑾發現他確實曬黑了不少。於是她也笑了。

在這強烈的光下他五官還能經得起考驗。被這麽熱烈地註視著,會生出一種他很喜歡她的感覺。也可能是一種幻覺。自從前些天,譚幼瑾得知她一個師哥認為她至今單身,是因為暗戀他。她就覺得誰擁有了想象力,誰就擁有了愛情。

就在這一瞬間,譚幼瑾終於明白了她到底在躲於戡什麽。她怕他的熱情會激起她關於愛情狂熱的想象力,這想象力過於炙熱,燒掉她所有的防禦,然後事實證明,這不過是一場想象。

但是他此刻喜歡她。以後怎麽樣她不知道,至少此刻他喜歡她。

“你的臉紅了。”於戡的聲音有點兒得意,好像譚幼瑾的臉紅是他造成的。

譚幼瑾微笑著沈默,她沒告訴於戡,憋笑也會導致臉紅。

當於戡的鼻子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,譚幼瑾過於熟練地偏過了頭,吻上了他的嘴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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